今年是年過半百的邱波第三年奔波在犬管路上。
清晨和夜晚的遛犬高峰、大街小巷的涉犬糾紛現場、溫馨熱鬧的收容犬舍,總能見到他的身影。
上線智慧犬管平臺,推行犬證年審費用“階梯化”,簡化犬類相關辦事流程……作為遼寧省最“年輕”的公安犬管組織——邱波所在的營口市公安局治安支隊犬管大隊,頻頻吸引其他地區前來“取經”。
擔任犬管大隊大隊長的邱波以“剛柔并濟”的管理經驗,一手努力為城市“犬患”畫上句號,一手耐心寫下護寵愛寵的文明新篇。
為流浪的“毛孩子”安家
清晨8點,是人們從郊區涌向市中心,開始一天工作的起點。遼寧省營口市老邊區黃燦燦的玉米地間,卻常有一輛皮卡警車匆匆駛過,奔向城郊。
此時,邱波已經結束了自己的“第一班崗”。金秋時節,清晨5點正值遛犬高峰期。蒙蒙亮的天空下,邱波帶領隊員駕車駛過公園、街道,檢查寵物犬是否拴繩。遛犬“早高峰”一結束,他又要馬不停蹄地驅車30多公里,趕往位于柳樹鎮的犬只收容所。
犬管大隊犬只收容所是營口市首個流浪狗收容站,日常巡邏中捕獲的流浪狗都被送往這里,由邱波和五名輔警負責喂食換水、防疫治病。
推開收容所的大門,小院寬敞干凈。犬舍一個個隔間里品種混雜,曾經四處流浪的“毛孩子”在各自的“宿舍”悠閑休憩。看到邱波到來,這里響起一片“汪汪”聲,表達對主人的歡迎。
“最初喂狗糧,流浪狗吃不慣。只喂玉米面,營養又差點兒。”喂食過后,邱波來到操作間,動作嫻熟地絞雞頭、拌玉米面。這是他請教了很多養狗專家,經過幾番改良后親自為流浪狗選定的伙食。
李杰就是邱波常求助的養狗專家之一。
60多歲的李杰在營口市區看護著一個民間流浪狗收容站,救助著400多只殘疾的流浪貓狗。“最初邱波和犬管大隊滿街抓‘毛孩子’,我還放心不下。”聽說流浪狗被抄網抓走后送進了狗肉館,身為愛犬志愿者的李杰坐不住了。
流浪狗被抓捕后如何處理?寄養條件是否宜居?這是很多人的疑問。在巡邏檢查中,邱波欣然邀請作為被檢查對象的愛犬志愿者翻轉角色,隨時檢查犬只收容所進行。
每一次“突擊檢查”,李杰總能看到水盆潔凈、食物新鮮,她逐漸放下心來,將自己喂狗、養狗、醫狗的經驗向邱波傾囊相授。
“別看我是民警,現在能頂半個獸醫,哪條狗可能會生病,我一眼就看得出來。所以有空我就常來收容所看看,為它們提前備好藥品。”不久前,這里聘請了一名飼養工,讓邱波得以從這份工作中“卸任”。但那段一個多小時的路程,他每周總還要往返幾次。
午后,白日當空,邱波早早等候在犬只收容所大門前,迎接兩名愛心人士前來為流浪狗無償打針送糧。
志愿者在為流浪狗檢查身體。闞思邈 攝
“民警們可上心了,將公狗母狗分開放進狗舍,碰到經常打架的狗狗,還要經常調換狗舍,直到一個狗舍的‘毛孩子’完全和平相處。”寵物店老板張喆將一條小黑狗抱進操作間,一邊打針一邊說,除了不自由,現在它們的生活條件比流浪時好太多了,“饑有所食、病有所醫、老有所養,總算是有個溫馨的‘家’!”
治犬管犬,“能文能武”
犬只收容所里,邱波“溫柔”備至。但在大街小巷的管理一線,他卻總要與流浪狗“斗智斗勇”。
炎炎夏日午后,營口市光榮院里,幾人幾犬對峙僵持著。光榮院是30余名90多歲退伍老兵居住的療養院,被五六條流浪狗打擾得不得安寧。老人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,聯系到了邱波。
“那時候控犬工作剛剛開始,我們也怕狗,不會抓。而且院子里都是高齡老人,我們一邊要抓狗,一邊還得注意安撫老人情緒。”輔警姚俊亭說。犬管大隊一連圍追堵截四五天也沒有收獲,最終還是請教老人,以狗糧作為誘餌,設陷阱才“智取”了下來。
3年來,群眾求助大多與流浪狗擾民有關。為了抓捕流浪狗,犬管隊員們的身上添了不少傷口,辦公室里也因此層層疊疊地掛上了十多面錦旗。“不怕苦、不怕臟,流浪狗就不難捕。反而是家養的寵物犬,不拴繩、沒有證,管理起來比較困難。”邱波說。
無證養狗、遛狗不拴繩、疫苗注射不及時等涉犬問題,是城市發展過程中可大可小的民生難題,也是邱波心上的大事。從部隊轉業的邱波知道,治理犬患需要一手“能武”的捕狗策略,更要有一手“能文”的管理制度。
2020年7月,營口市正式上線“智能犬只管理平臺”,犬只證件申請、審核、登記和簽發實現了“只跑一次”的高效辦理。邱波和同事們以每年300多天在路上的嚴格巡邏和文明養犬宣傳,推動營口市辦理狗證近萬個。從工作中總結經驗,他還對犬只管理制度進行了人性化的“微創新”。
為倡導文明養犬,邱波提出取消未受處罰的寵物犬的年審費用,并對已受處罰、已絕育的不同寵物犬實行“階梯”年審費用標準,這一政策已在今年初落地實施。
“今年我再次提案,建議養犬五年內不受行政處罰,則可以全額返還犬證辦證費用,現在已經在面向社會征集意見了。”邱波說。
隨著城市養寵群體持續增多,各地犬類管理規范也在逐步完善。但對邱波來說,執法過程中還是會碰到處罰權不明確,強制收容和暫時扣留難等問題。
“犬類管理是一個系統工程,行政執法局可以對犬類隨地便溺等不文明行為行為進行處罰,農業農村局能夠對不打疫苗處以罰金。在監管方面,僅憑公安部門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需要多個部門和市民們一起形成合力。”邱波說。
讓愛寵與城市和諧共處
近年來,人民生活水平持續提升,養寵成為不少城市家庭的選擇。2023年3月發布的《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》顯示,全國犬類寵物數量超5000萬只,年輕寵主持續增加。
新搬入的犬舍。闞思邈 攝
犬舍內的流浪狗。闞思邈 攝
與此同時,文明規范的養犬習慣卻尚未完全形成,每年棄養的寵物為收容機構帶來了巨大壓力。“我們收容所里流浪狗已經超過了100只,每月光是飼料就需要兩千多斤。”邱波說。今年,為節約開支,犬只收容所搬到了更偏遠的院落,但收容經費仍然捉襟見拙,需要愛犬志愿者的幫助與支持。
“現在街面上很少見到流浪狗了,我們也可以將重心從收容轉向救助,集中精力照顧殘疾的‘毛孩子’。”李杰說。由犬管大隊進行集中收容,再經李杰等志愿者對其中的殘疾流浪狗精心看護,一些“活不過3天”“眼看就不行了”的“毛孩子”,在溫馨的“家”里又活過了四五年。
從監督到合作,李杰等關注犬只管理工作的市民加入其中,讓城市的“存量”犬患逐漸得到控制。然而繼續解決“增量”,不僅要關注末端救助,更需從源頭入手,推動“犬患治理”向“愛寵管理”轉變。“最重要的是讓百姓形成‘文明養犬’觀念,從‘人’的方面解決‘犬’的問題。”邱波說。
如今,寵物對于很多家庭而言,已經成了“家人”。“有時候看著孤寡老人守著一條狗,就像守著‘孩子’一樣,我真不忍心執行扣留,只能盡量幫老人補齊養犬手續,教導老人栓繩遛狗。”邱波說。
看到南方多地舉辦豐富多彩的寵物活動,邱波也在琢磨著文明養犬的宣傳創新。今年6月,他聯系農業農村局、電視臺、寵物店等單位,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寵物運動會。免費注射狂犬疫苗,精彩的訓犬表演吸引犬主紛紛帶著自家的“毛孩子”前來,在萌寵運動會上盡情“撒歡”。
“濱城家事”的記者陳東經常報道犬管大隊,有時候一場跟隨隊員的控犬巡邏直播下來,觀看人數就超過8萬人。“讓市民在監督犬只管理工作的同時接受文明養犬觀念,這對城市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,”陳東說。
工作中,犬管大隊每個人總是盯著不文明養犬行為。生活里,女輔警靳杰卻慢慢察覺到了微小但向好的一面:“好多次帶著孩子經過,狗主都會自覺地把小狗抱起來。我能夠感覺得到,愛寵和我們日常生活之間的關系越來越融洽了!”
半月談記者:王炳坤 武江民 實習記者 闞思邈